“这也是一座被足球遮蔽的城市。即使没有足球,巴塞罗那也足够精彩。我来这里,是想看看地中海,看看华彩的毕加索、高迪,以及乔治·奥威尔的遗踪。巴塞罗那:华彩之城黎衡飞机快要着陆时,蔚蓝的地中海跳入了舷窗,沙滩和海的轮廓抹着一道下午的辉光。明亮的巴塞罗那机场大厅,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巴萨足球队的周边产品商店。商店外的大幅海报上,不是梅西、苏亚雷斯,而是两个穿着红蓝条纹球衣的普通人。这是一座被足球定义的城市,从飞翔的荷兰人克鲁伊夫,到“外星人”罗纳尔多,从会用双脚变魔术的小罗,到比阿根廷总统和西班牙国王更有名的梅西。去年夏季转会窗,一个会说中文“有没有信心”的巴西人——保利尼奥从广州恒大加盟巴萨,拿到了17—18赛季的西甲联赛冠*,又在俄罗斯世界杯上成为巴西队的主力中场。虽然绰号“暴力鸟”的保利尼奥在世界杯结束后又重返广州,但他在巴萨和巴西国家队的表现,已经为中国的联赛挣足了面子。和保利尼奥“一样”,我也来自广州,还是恒大队好几个赛季的套票拥有者。但我不是冲着足球来的。作为一个曼联球迷,我甚至还在为欧冠决赛两次输给巴萨、教练弗爵爷颤抖的双手耿耿于怀。这也是一座被足球遮蔽的城市。即使没有足球,巴塞罗那也足够精彩。我来这里,是想看看地中海,看看华彩的毕加索、高迪,以及乔治·奥威尔的遗踪。?WyndhamLewis丨TheSurrenderofBarcelona年,英国作家乔治·奥威尔33岁,他来到巴塞罗那,报道如火如荼的西班牙内战。这时,距离小说《一九八四》出版,还有1年。在《向加泰罗尼亚致敬》中,他写道:“这件事发生在一九三六年年底,距离我写下这些文字不到七个月时间。然而七个月后,似乎已遥不可及……仿佛那已成为比一年前甚至三十年前更加遥远而模糊的记忆。我本打算来西班牙写一些战地报道,然而,一到加泰罗尼亚就加入了民兵组织……巴塞罗那的战争情形依然来势凶猛,令人惊悚万分。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一个由工人阶级掌权的城市。大大小小的房屋都被工人控制着,屋顶上插满了红旗和无*府主义者的红黑相间的两色旗……连擦鞋童都变成了‘集体化’的一部分……给小费已被视为违法行为。”战斗中,奥威尔负伤,不久返回了英国。9年,弗朗哥*队获胜,开始了近四十年的独裁统治。如果能为欧洲大陆照一个X光片,西班牙内战的伤痕一定是0世纪的一片阴影。弗朗哥统治期间,对巴塞罗那所在的加泰罗尼亚地区的压制,也为如今加泰人的独立情绪埋下了火种。也许是奥威尔时代不给小费的习惯延续了下来,我们在卡帕斯餐馆吃饭,也没人给侍者小费。与巴黎和罗马破旧的地铁不同,巴塞罗那的地铁崭新、洁净,类似中国大城市的地铁,但车厢比中国的更宽敞。我们拖着大箱子来到Torrassa站换乘,这个站像一个层叠的迷宫,从橘线的站台坐七八层楼的手扶电梯,才来到红线,神奇的是,轨道还在地下。车站内没有空调,十分闷热,终于来到位于哥特区老城的家庭旅馆附近,海风拂面,吹散了三十五六度的热浪。前方的广场,游客纷纭,哥伦布雕像指着大海的方向。美国导演奥逊·威尔斯说,西班牙不是一个国家,而是一块大陆。摇曳多姿的伊比利亚半岛,是卡斯蒂利亚王国和阿拉贡王国的合璧,是安达卢西亚、加利西亚、巴斯克和加泰罗尼亚组成的万花筒。五百多年前,哥伦布出海远航,把这块微型的大陆延伸到了西半球。照着手机上的Google地图,我们寻觅订好的住处。一个土豆般浑圆身材的老太太过来打招呼,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,想必是加泰罗尼亚语,我们的英语无法跟她交流。她焦急地问,会法语吗?会西班牙语吗?我们连连摇头。鸡同鸭讲了一阵,她悻悻地走开了。这是拉丁欧洲,英语被隔在了比利牛斯山和比斯开湾之外的远方。还好房东是个游历半个世界,最终定居在这里的新西兰人。他及时下来,带我们上了楼。这是一栋富有南欧情调的老建筑,二楼以上的连廊横在街道上方,形成一道小拱门。卧室和小阳台正对着被街区围成了院落的内街。海湾就在几百米外。沿途经过的棕榈树提醒我们,应该去买一双人字拖,闲散,慵懒,配合这个城市的情绪。哥特区名不虚传,穿过一座小广场朝街区里走,怪力乱神的气息扑面而来,夜色已悄然降临,不时可见留着染成红色、绿色的莫西干头,戴大耳环、纹身的“哥特风”男人,眼神空茫,游移。三三两两在阴影中晃动,小声交谈。酒吧门口,靠着一帮喧哗的青年,烈焰红唇,破洞的裤子,任时光在他们的肉身上弹奏“死亡金属”。?PabloPicasso丨PalaceofArts,Barcelona年,14岁的毕加索从马拉加来到巴塞罗那,入读隆哈美术学校。如今,哥特区深处、他的故居——00多年前建成的古老寓所,变成了毕加索博物馆。馆内收藏了他少年时代的大部分作品:巴塞罗那的海滩、市郊怪石嶙峋的蒙拉塞拉特山,寥寥几笔速写,虎虎有生气。不像立体主义时期那种“炸裂”的构图,学徒期的毕加索,可以画一手漂亮、工整的写实油画。定居巴黎后,他也不时往返于两地。如果说出生地马拉加是他的奶妈,那么巴塞罗那就是他青涩的初恋,而让他名满天下的巴黎,则是炽热的情人。博物馆里最大的一个展厅,陈列着数十幅《宫娥》系列变奏。这是毕加索对17世纪西班牙伟大画家委拉斯凯兹名作的解构和戏仿,于年8月到1月间完成。放在中国,这就相当于有人把杜甫的《秋兴八首》或《赠卫八处士》改写成了几十种风格各异的现代诗,每首都与原作藕断丝连,且皆为杰作。毕加索惊人的创造力在这里喷薄而出。他不光是一个画家,也是一个长诗作者,一个交响乐的作曲家。每一幅变奏作品都是他的诗节、他的乐章,形成轰隆的共振,也只有在毕加索的意义上,“当代性”获得了与经典对称的权重。沿着少年毕加索的笔触,我们漫游在清晨、*昏和夜晚的海滩,又报了一个当地的小旅行团,坐巴士和小火车一探距离城市0公里的蒙拉塞拉特山。山上,古老的蒙瑟莱拉修道院与当代艺术画廊比邻。这座修道院是加泰罗尼亚的宗教圣地,背靠奇石峭壁。画廊里展览着两位艺术家,一个是专拍女性背影的摄影师,一个是用各种大理石、石灰岩做材料的装置艺术家。在巴塞罗那,传统与现代从来不是二元对立的,它们具有美妙的连续性。这在高迪的建筑里也体现得淋漓尽致。天才建筑师高迪活跃于19世纪末、0世纪初。当时,经济的飞速发展、人口的急剧膨胀,使巴塞罗那老城区不堪重负。城市扩张给了新锐建筑师天马行空的机会。米拉之家、巴特罗公寓就这样从两栋普通的住宅变成了世界文化遗产。屋顶是这两栋房屋“旋律”的“最高音”,外星人似的雕像,守望着城市的天际线。圣家族大教堂,既是高迪天主教信仰的崇高表达,又是不可思议的奇幻宫殿。可惜,几座大吊车傻乎乎地杵着,修建着高迪未完成的另一半建筑。怎么看,都像狗尾续貂。到了古埃尔公园,在彩色马赛克组成的蜥蜴喷泉和童话般的屋顶、廊柱间漫步,累了,坐下来喝一杯果汁冰饮,一天的疲乏都消失无踪。巴塞罗那虽然是西班牙最富裕的城市,但这里的消费比英国、法国、意大利的许多大城市都要低不少。人均一二十欧,就能享用一餐卡帕斯美食。海鲜、龙虾的价格比广东还便宜。品味着啤酒、佳肴,跟着弹班卓琴的艺人一起摇摆身体,夜色缱绻,我们似乎也成了华彩乐章的一组音符。
黎衡,年1月生于湖北,年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,现居广州。曾获刘丽安诗歌奖、中国时报文学奖、未名诗歌奖、DJS-诗东西诗歌奖,出版有诗集《圆环清晨》。题图:?Pierre-AugusteRenoir丨FlagDecoratedStreet策划:杜绿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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